「他還小，可是他正在長大」－森朵餐桌日常

阿哥三歲四個月那天，在幼稚園試讀了兩個星期後，我繳清了學期的註冊費與月費，阿哥正式開始背起小書包，每天早上離開我的視線去適應一個新的環境。剛開始他會怕，有好幾天他抱著我大哭，有一次他甚至將身體捲成一團縮在車上，抽噎着不肯下車。

而有天早上他走進教室時一直緊緊抓着我的手，反覆地問：「媽媽你會來接我嗎？」

「當然會，你一下課我就會來接你。」

「可是你都很久才來。」

「我很快就會來接你，你睡完午覺吃完點心媽媽就會來了」

「這樣很久啊。」

他又想哭了，我摟著他輕輕拍著，在我懷裡的他是這麼小，就像一個昨天才出生的，兩千七百克的嬰兒…..我心裡又不禁質疑我自己，這是最好的選擇嗎？

我有一股衝動說，好，媽媽帶你回家。

可是我忍住了。每回離開教室後我都折回來，躲在窗外偷看，原本一個人在角落啜泣的阿哥，因為其他孩子走過來與他分享手裡的積木與玩具，收起了眼淚。我看著與其他小朋友一起坐在地上玩積木的阿哥，臉上綻放著笑容。我看著一個小男孩將手裡剩下一半的餅乾遞給阿哥，那一向又挑食又害羞的阿哥高興的說，謝謝。而每個黃昏去接他時，他與小朋友們肩並肩手牽手的玩遊戲溜滑梯，他開心的笑臉又代表着另一種快樂。

我知道，他還小，可是他正在長大。

有一天我牽著他小小的手在學校裡走來走去，走過溜滑梯、養着鯉魚的水池、我們還停下來看看花，摸摸草，當他重新開心起來的時候，我問阿哥，這裡很好玩吧，他點點頭。

最後我們在盪鞦韆的地方停下來，我說：「媽媽推你玩一下，你就進去教室了好不好？」他說好，我問，那要推幾下呢？他想了很久，「五下，六下…..不，媽媽，我要你推九下。」我說：「九下太多了吧，八下好不好？」他不肯，我假裝考慮了很久才點頭答應，阿哥他高興的仿佛是，哇，我賺到了。

其實，九下盪鞦韆就讓你這麼高興，是媽媽賺到了。

當我們回到教室，我將他交給老師，我說：「那媽媽走囉」，他又拉住了我的衣服不讓我走，我捏著他的臉頰親了一下說：「阿哥，加油，跟我說掰掰。」

他不肯說，我放開他的手走開時心裡想，他又要哭了。

我忍不住轉頭看他，他臉上掛著淚，對著我擺擺手說：媽媽掰掰。

媽媽掰掰。

想到他終於揮別我，加入身後那群小朋友，想到他開始學習分開，學習適應分開，我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了他一下，我對他說：「阿哥，你真棒。」

從那一天起阿哥就沒有哭過了，他的世界加入了很多人、很多事。有一晚他告訴我們有一個綁著馬尾的小女孩叫瑞瑞，爸爸說：「喔，長得怎麼樣？」

阿哥點點頭：「長得很可愛」。

「那你喜歡她嗎？」